楼诚粉

© 西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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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有香如故3

待明楼把阿诚领进了公馆,明镜给他小心地洗了个澡,抱回自己的房间先让睡会儿,轻声细语地告诉一会儿晚饭会叫醒他,然后出来房门去找明楼。

“桂姨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心肠?我刚刚看着他身上的冻疮和伤口真是……”明镜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疼得说不下去。

“这才真叫是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

“可怜见的。本来就没家,这下更不知道怎么办了。”

明镜使劲平复了下自己,拍了拍的明楼手背:“要不,就把他留下来做个长工吧。”

明楼没吱声,摇了摇头。

“不留下来,就还得送回孤儿院了。”明镜又拽起手绢抹了抹眼角。

明楼还是摇摇头。

“不留下做工不送回孤儿院,你还指望那个桂姨?”明镜看着明楼的态度眼里窜起了火。

明楼依旧一言不发,只扭头看了看摆在茶几上的全家福。

明镜惊地睁大了眼,高声喊道:“你不会是想……”

明楼立马抬手示意明镜压低嗓门。明镜捏捏手里头的帕子,皱着眉头说:“你想让他做明家人?家里头已经有一个明台了,你也知道外头是怎么说我、们的。虽说我们家是生意人,但是这再捡一个回来,就怕堂哥家都要来人说话了。”

“他想做我明家人,就要看他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了。”明楼面向明镜,眼里含着极为认真的情绪:“我明家不是福利院,不是觉着可怜就都要带回家养着。明台的妈妈为了救我们而死,这是我们欠明台的一个家。但阿诚不同,长工、孤儿院和桂姨,对他而言一生的结局都是一样的。他得自己从这个笼子爬出来。”

明镜泪眼婆娑地看看明楼: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

“那得看他怎么选。”


明楼手里拎着那包蝴蝶酥,来到明镜的房前敲了两下,推开了门。

阿诚一动不动地蜷着身子缩在床上,脑袋也埋在被子里,只露出一头黑发在被窝外。明楼看了看被窝里不动弹的小东西,坐到床沿边,手里解着装蝴蝶酥的油纸包。刚才包起来的时候有些匆忙,明楼手里头费了好些功夫才把绳子上的结解开,抽下一根完整的麻绳放到床头。油纸包一打开,奶油香气裹着甜香钻了出来,绕满两人之间小小的距离。

“睡了?”

不动弹。

“真睡了?”

还是不动弹。

“哥哥有话跟你说。”明楼捡出来被掰碎的酥塞进嘴里,等着阿诚自己钻出来。

连吃了3小块碎边角,明楼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。“吃吗?刚刚喂你也没吃。大姐今天特地让下人去国际饭店的西点房排队买给你的,平时连我都不怎么买来吃过。”

听不到回答,明楼咽下嘴里的东西轻轻叹了一口气,转过身看着坐起来的阿诚。明明比明台还要大上几岁,但小弟的睡衣套在阿诚身上却还显得有些空落落,黑细的手腕在淡蓝色的丝绸睡衣里露出一小节,手有些僵硬地搭在月白的被单面上,手背像一株枯老的树干,一条条细长的伤口缠在上面。不说明镜,就连明楼都看着心里一紧。

“今天还没吃东西就先吃点这个。”拍平了阿诚面前的被子,拉过一只手把油纸包搁在上面,“小心别撒了,接着点吃。不然大姐非得骂我不可。”

阿诚呆滞地像个木偶,一动不动地就任凭明楼摆弄。但明楼的话也好像一句没听到,沉浸在自己空白的思维里。

“聋了还是哑巴了?”明楼略略火大,有些用力地掐住阿诚的腮帮,阿诚吃不住痛的“啊”了一声。

“没哑巴,那就是聋了。”明楼看看阿诚微微皱起的脸,“听得到就说话。”停了停又补上一句,“不然送你回去。”

“……没聋。”轻得像蛾子煽动翅膀的声音。

“不想回弄堂里去了?”

阿诚缩着脖子低着脑袋,微微地摇了摇。

“用说的。”明楼拿出平时教训明台的大哥样,言语里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味道。

他有自己的盘算。即使阿诚还小,即使阿诚还没有被桂姨摧残到身体障碍,但心理上的壁垒已经筑起。否则即使明家给予他再多的温暖,他也依旧会像个孤独的战士坚守着自己的那个城池,不允许任何人走进来、也不会让自己走出去。明楼要做的,就是在阿诚封锁自己之前,在壁垒被筑起的最初,让他和自己一起击碎那面心墙。

“不……不回去……”

“孤儿院和明家,喜欢哪个?”明楼弯起手,看看自己有些长的指甲,像是随口问着。

“……这里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为什么?或许是因为明家人有善心救了他?又或许是因为明家曾经给自己留下过很美好的记忆?还或许是明家有钱有势,即使是做个佣人也还能过得温饱不愁?明楼在心里设定了阿诚可能给出的所有回答。阿诚的去留和未来,全在他自己即将给出的回答中。

突然明楼的手肘上被触上一阵温热。他回头就瞧见那双黑亮亮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己,目光一接触又连忙躲了下去,慌张的样子让明楼一瞬间想起在德国狩猎场里奔跑的小鹿。

阿诚搭在明楼手肘上的手朝墙上比了一比。顺势看过去,是明镜自己在慈善救国拍卖时拍下的一幅油画。画的是在汹涌波涛的海面上的一条小船,船里有两个渔夫一样的人正挥着船桨与海浪奋力搏斗。画送回来的那天,明镜拉着明楼在房间谈了很久,说了汪家与明家不共戴天的世仇,说了明台的妈妈,说了上海滩上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明家……

    明楼回头看看阿诚毛茸茸的脑袋,突然觉得,这幅画好像又多了一种意味。

“我明家不缺佣人不缺少爷,但你要想留在明家就只要靠自己,给我一个你能被留下来的理由。”明楼想揉揉这颗小脑袋,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。他心里还是喜欢这个孩子的,但阿诚是个男孩,男孩该是敢于在黑暗中行走不惧艰险的。只有自己心里坚定,脚下的步子才能踏得正确坚实。

    “给你3天时间好好休息,3天后你要和明台一起去上家庭教师的课。2个月后,我会安排你参加国际小学的入学考。机会只有一次,考过了入学了你就能留下,考不过我会给你50大洋,今后你是死是活,是被送回桂姨身边还是孤儿院,都与我明家再无关系。”

    阿诚一时之间没消化的了那么多的信息,睁大了眼睛盯着明楼,和明楼目光一接触又闪开了,低着头抓着蝴蝶酥一口口咽。

    奶油的香味,明楼的声音。这是阿诚第一次对没有桂姨的明家的印象。


“今天下午有事吗?”明楼坐在后排摘下手上的手套。

“没有了,刚才的饭局是今天安排的最后一项了。下午是回办公室还是直接回家?”明诚发动起车子,慢慢从花园饭店的门口开出去。

“地下工作也没有,今天倒是难得清闲。”明楼对了对手套,塞进自己的口袋。“我记得这里离国际饭店不远是吧?”

“是。这里拐出去,再过3个路口就是了。”明诚打了一把方向盘,“你不会还没吃饱吧?”

“跟日本人一桌吃饭,再好的饭菜也味同嚼蜡。你看我才动了几筷子,嚼了几口。”

“那就直接回家吃,我给你炒几个小菜。非得在饭店里吃什么,有钱也不是这么花。反正不就是填饱肚子吗。”明诚开出了酒店门口,一脚油门踩下去。

“呵,反正不就是填饱肚子,你给我路边挖几颗野菜好了。”手藏在袖子管里,明长官偷偷抚着自己的肚子。

“嘿哟,照先生这个肚子,把从梅陇到闸北的野菜都挖出来,估计能够上一顿的量。”明诚抬起一手,从左划到右,顺便瞄了眼后视镜里的明楼。明楼嘴一撇,手赶紧从肚子上挪开,抓了两下大衣门襟。

“我一个月工资都吃不起几道菜吗?这也太没有可能了吧。明秘书,你这样克扣上级工资的行为是有问题的。”明楼端起脸,“严肃”地教育着明诚。

“得得得,去。现在就去。我等下就给你点份满汉全席,吃不完不准下楼。有文件了我给你从办公室里送来,就在餐桌上签字。回头汪曼春问我师哥在哪儿呢,我就回她是我秘书做的不到位,饿着明长官了。明长官这会儿在国际饭店一个人吃全席宴啊,都吃3天了。”明诚嘴上不饶人,从里到外损了遍明楼。方向盘和油门也没拉下,一起跟着叨叨朝国际饭店去了。

“至于么!我就想坐在饭店里吃口热的就这么损我,你小时候来家的第一顿热饭还是我喂你的呢。人大了脾气也大,真是。”明楼两手一揣怀,头一扭,话里也是有点带气了。

“我倒是想让大姐喂,大姐忙着伺候明台。一半都没进嘴里还好意思。”明诚瞅了下后视镜,明楼抿着嘴朝车窗外看,知道他是真有点气了,赶紧劝慰着,“是我错了,谢谢大哥的照顾。等会儿想吃什么就点,跟日本人没吃好我们自己吃。”顿了顿又补上句,“只一条,别吃的太油腻了。不然明天跟明台一起去跑步。”

载着嘴里不知道哼唧什么的明楼到了国际饭店。服务生带着两人去了常去的包厢,泡上茶递上菜单,站在一边等着两人报菜名。

“你点,我下楼去一趟。”明楼指了指菜单站起身,“记得点个红烧肉啊。”临走到服务生身边的时候又叮嘱上一句,“肉油些香。”

明诚翻翻菜谱,荤素搭配地点上了3、4道,合上菜谱左右想了想,还是给明楼加上了红烧肉,嘱咐服务生千万挑精些的肉,糖也少搁些。服务生皱着眉头小心地说刚才明先生不是这么说的,明诚翘起腿把菜谱朝他怀里一塞,立马反映过来的服务生客客气气地抱着菜谱退出了包厢门。

菜都上了2道了,才见明楼拎着一个油纸包进来。明诚拿筷子戳着饭碗底,眼也不抬地说:“去这么久?楼下又有外国女学生?”

“嘿!那就是在香港那一回,你记得是真牢。你看这是什么?”

隔着油纸包都能闻到那香气——蝴蝶酥的奶油香。“排队的人是真多啊。这么多年了,买的次数少了,碰上了就去排排队。”

明诚仔细地解开了绳结,还是和小时候一样,蝴蝶酥的形状和香气。贴着纸包的手还能感受到一点温热。今天闲来无事,大约是明楼想带着自己放松下,才哪怕是自己一顿损都要过来吃这趟。这哪里是为了吃口红烧肉,这就是为了让自己吃口蝴蝶酥。

明楼看着明诚变得柔和的表情,嘴角一翘,从油纸包里捏起一块蝴蝶酥,掰下一小块递到明诚的嘴边:“尝尝。”眼里也是化水的柔情。

明诚看着这双眼,张开嘴正要咬上去的时候,包厢门被猛的一推:“带精的红烧肉!”

“先生!我说了这西点房不会在蝴蝶酥里下毒的!”

“红烧肉太精了!退回去重做!”

“……我还没端上桌呢……先生……们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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